新官上任
李景文
夏冰有晨練的習(xí)慣。健壯的體魄加上他的娃娃臉,讓他顯得比實際年齡要小許多。一早起來,眼看窗外飄著的鵝毛大雪,他坐不住了。
夏冰因才華出眾、處事果斷、作風(fēng)過硬,最近被提拔到城建局當(dāng)一把手。本來,組織部門已跟他約好,明天就送他走馬上任。但是,眼前的這場大雪,就如同在他頭頂上壘起了一座雪山,隨時都會崩塌。真的是懸念迭起呀!道路暢不暢通?自來水管道是否爆裂?種種想到或者沒有想到的問題,就像眼前的大雪在他腦子里一片混沌……
匆匆吃完早餐,一看表還不到7點,他決定自己的履新就從今天開始。既然是履新,就得有新氣象。那這第一天上班就走過去好了,正好留心下一路的市容市貌有什么問題。一跨出樓梯道,他就被紛紛揚揚的大雪吞沒了,行走變得身不由己。然而,戶外清新而凜冽的空氣使他更加澈昂,銀裝素裏的城市其實頗有詩意,他的步伐更穩(wěn)了。在途中,他看到身著橙色衣帽的環(huán)衛(wèi)工人頂風(fēng)冒雪在清除厚厚的積雪,心中就有一種別樣的感動。
走到城建辦公大樓,他花了一個多小時。值班室里,一個年輕的保安正在理頭玩手機。他便憋不住地說,注意別傷著眼睛,鏟鏟雪還帶鍛煉呢。
你是誰呀?有這么說話的?保安斜著眼睛掃了他一眼。
我是新來的……
站著說話不腰疼,門口有的是鍬,那你鏟呀!
夏冰聽出了話中的譏諷。他搓搓手,想到了“桃李不言,下自成蹊”那句古話,就二話不說拿了一把鐵鍬開始鏟雪,從大樓的臺階一路鏟下去,全身心投入,越干越歡,漸漸他的身后便鏟出一條道來。連老天也仿佛被他的沖天千勁嚇著了,雪在不知不覺中已經(jīng)停了。當(dāng)他欣慰地回望時,卻看到保安也拿著一把鍬快步朝門口走……
尚主任,您來這么早!保安一臉媚態(tài)。
好,都把雪鏟了。尚主任瞇縫著眼打量夏冰,這位是……
他說要跟您報到。心虛的保安說完就開溜了。
哦,是小夏。尚主任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口吻說,在機關(guān),就是要見眼生情,能上能下。
夏冰點點頭,我初來乍到,還望主任多提醒。
既然進了一個廟,就不是外人了。尚主任拍拍夏冰的肩說,剛才在路上,我突然接到一個電話,話是說得哆哆嗦嗦,好像是給我們單位送空調(diào)的師傅出了車禍,在大轉(zhuǎn)盤那兒吧,你就趕去看看,到底怎么回事?
人命關(guān)天!夏冰心里一驚,忙問,師傅傷著沒有?
師傅的事,雇主是跑不脫的。尚主任搬了下嘴說,你看看空調(diào)掉壞了沒有?要不要更換?商家什么時間能安裝到位?
這不是本末倒置嘛!夏冰的口氣有些像爭辯。
俗話說,各掃自家門前雪,莫管他人瓦上霜。尚主任的臉色很不好看,現(xiàn)在,這個美差就交給你了,空調(diào)可是給新局長換的,今天不吃飯也要安裝到位!
新局長未必要吧!再說,局長室的空調(diào)是不是可以修一下,也許加點氟利昂就行了。夏冰想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平復(fù)些,但是卻越說越激動,老尚是不是這個理兒?一臺空調(diào)跟人的生命比起來,可以說微不足……
你……教訓(xùn)我?尚主任氣急敗壞地說,簡直目無領(lǐng)導(dǎo)!
領(lǐng)導(dǎo)心中要有群眾!夏冰微笑著說。
群眾,滿大街都是群眾,你問得了嗎?真是站著說話腰不疼。尚主任說著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尚主任最后說的話,聽上去很耳熟,但是夏冰沒有工夫跟他計較,隨即打車趕到出事地點。三個交警正在現(xiàn)場處理事故,肇事的師傅在一旁嚇得不輕,原來不是送貨的他受了傷,而是因雪天路滑,他開的電瓶車碰倒了一個老……夏冰當(dāng)即打120將老人送往醫(yī)院。一做CT,三處骨折。很快,警方來電話說老人的親屬馬上就到,夏冰迎上去,一看卻是尚主任。
夏局呀,我真是老眼昏花,有眼不識泰山!尚主任雙手緊握著夏冰的手直搖,我把您當(dāng)成……也是今天來報到的小夏……
我哪里有你說的那么年輕!夏冰說,當(dāng)然,改正了就好,你不是也趕來了?
唉,教訓(xùn)太深了!尚主任滿臉羞愧地低下了頭,被撞的,是我的老父親……